“我不是植物学家、生物学家,是的,我知道不少动植物的名字,但我的工作和这差别很大。照顾植物是一门技术活,我试着让人们了解(为什么)植物也需要生存。”
  78岁的Mauro Morandi常常一个人走在布德里岛的岩质海岸,望着孤独的大海,在推波助澜的无形力量面前,感到无比渺小。
 
  他说:“我们总以为自己是统治地球的巨人,其实我们渺若尘埃。”
 
  1989年,在撒丁岛和科西嘉岛之间的水域,Morandi的双体船的发动机和锚都报废了。在这些无情的力量之下,他被带到了布德里岛。他发现,这里的管理员将在两天后退休,于是,对社会已毫无眷恋的Morandi卖掉了双体船,接替了管理员的职位。
 
  他在这里一住就是28年,一个人。
 
 
 
  马达莱纳群岛国家公园由7个岛屿组成,其中拥有粉色沙滩(Spiaggia Rosa)的布德里岛被认为是最美丽的岛屿。这些玫瑰色的沙子源于珊瑚和贝壳的微小碎片,比如截顶蔷薇珊瑚(Miriapora truncata)和Miniacina miniace。9世纪初,粉色沙滩被意大利政府称为“具有高度自然价值”。由于脆弱的生态系统,沙滩已被关闭,只有特定区域对游客开放。这个岛的游客数量也迅速从每天的几千人减少到一人。 
 
  2013年,布德里岛的原主人遇到了经济问题,不得不进行拍卖,新西兰的商人Michael Harte得到了这座岛。意大利政府反对此次出售,官司持续了3年时间。2016年,法院把这座岛屿划入马达莱纳群岛国家公园。同一年,公园反对Morandi生活在这座岛上,但Morandi绝不会静悄悄地离开。反对驱逐Morandi的请愿书征集了超过1.8万个签名,迫使当地政客无限期推迟对他的驱逐。
 
 
  Morandi说:“我不会离开的。我希望能死在这里,火葬后,我的骨灰就这样撒在风中。”他觉得这样就可以和地球重新融为一体。古希腊的斯多葛学派称之为sympatheia,意思是,宇宙是一个不可分割的统一的生物体,在不断变化。
 
  在这种互联性的想法下,Morandi决定不要补偿,继续留在岛上。每天,他都会拾起被冲到海滩上的塑料,和优雅的动植物待在一起。他虽然反感人类,但还是会满怀热情地巡视布德里岛海岸,并给夏季游客上一堂生态系统教育课,告诉他们如何保护大自然。
 
 
  Morandi说:“我不是植物学家、生物学家,是的,我知道不少动植物的名字,但我的工作和这差别很大。照顾植物是一门技术活,我试着让人们了解(为什么)植物也需要生存。”
 
  Morandi认为,与科学事实、数字这样的细枝末节相比,教会人们如何欣赏美可以更有效地把世界从不断开采中拯救出来。“我想让人们明白,我们应该尽量不用眼睛来看这些美好的事物,而是闭上眼睛,去欣赏、去感觉。”
 
  冬季的布德里岛尤其漂亮。Morandi要忍受长时间(20多天)没有任何人际交往。他从这样的安静自省中,找到了慰藉。Morandi常常坐在海滩上,四下里一片安静,只有风的呼啸和浪的奔涌。
 
  我就像被关在监狱里了一样,但这是我为自己挑选的监狱。”
 
 
  闲时,Morandi把杜松木做成雕塑,让那些原本模糊的面容变得清晰。他狂热地阅读希腊哲学家和文学大家的作品,陷入沉思。他还给布德里岛拍了照片,面对每个小时、每一年的变化,他感到无比惊奇。
 
  长时间独自生活的人变得颇有创意并不少见。长期以来,科学家们一直认为,独处会产生创造力,每个时代,都有大量艺术家、诗人和哲学家可以证明这一点。他们在与世隔绝的生活中,创作出了伟大的作品。
 
  然而,隐居并不意味着对所有人都有益。Pete Suedfeld在《孤独:现有理论、研究与治疗资料读物》(Loneliness: A Sourcebook of Current Theory, Research and Therapy)一书中解释道:“对于生活在科技发达社会中的成员而言,独处会带来压力,他们已被灌输了这样一种观念:孤独是可以避免的。”但世界上仍有一些文化,把独居视作惯例、传统。比如,佛教修行鼓励灵修、参佛,胜过肉体享受。
 
 
 
  但在快速全球化的时代,人类很难找到真正的孤独。随着当地不断发展,互联网公司在布德里岛上搭建了无线网络,社交媒体把Morandi及其深爱的这片天堂与整个世界联系在一起。为了更大的目标,Morandi做出了让步:接受这种新的交流方式。他希望这里的美能成为人与自然之间的纽带,从而促使人们关心呵护这个日渐枯萎的星球。
 
  Morandi说:“爱是美的必然结果,反之亦然。情人眼里出西施,这不是因为你觉得她长得漂亮,而是因为你有了情感移入,你成了她的一部分,而她也成了你的一部分。人类和大自然之间也是这样。”